温习

【必泽】青蛇 上

梗源来自端端在声临其境上给小青配过音，想写很久了，磨了很多天磨出来的奇怪的东西

别管我，我疯了

  那年的冬天，雪格外的大。

  一夜落雪，纷纷扬扬直到天明时分，晨光熹微，苍松负雪，千般晶莹万般剔透。冬日的晴天温暖又可贵，旷野的天地是一片寂静，唯有剑客踏过雪地的轻轻的有规律的沙沙声。

  剑客一身白衣，似要融进那同样背景色的天地间，一手执剑，一手提柴，步履平缓，留下雪地上一排深浅相当的脚印，看似平凡，却又不像表面那样简单。

  当他看到陷在雪地里的那个人时，他也只是淡淡一皱眉，依旧是冷面冷脸并无太大波澜。

  准确来说，雪地上的并不能简单称之为人，散开的黑发中是一张脸，白得几乎与雪色无异，因而显得五官都是淡淡的看不太清晰，但却不难看，反而也像那雪一般，虽冷了些却也得了那份不染纤尘的美。只是双目紧闭着，要是再有一对灿若星子的眸，那这张脸无愧绝色。身上有一件宽大的青色外袍，松松垮垮的穿着，叫剑客皱眉的原因正是衣服的下摆之下那赫然一条蛇尾，青色，打着圈放置在雪地里，细密的鳞片在阳光下闪着光泽，说不出的妖异。

  是妖，青蛇妖。

  剑客皱着眉思索了片刻，放下了手中的柴，剑别到腰间，将那青蛇从雪地里抱起，青蛇的身子单薄而且凉的像冰，只怕唯一有点分量的就是那条长长的尾巴，对剑客来说还算不上负担。他看着那条尾巴，动了动嘴，轻声说，疯了。不知说是自己，还是怀里的青蛇。

  青蛇觉得前所未有的温暖，暖到他以为春天已经到了。他缓缓睁开了眼，环顾了四周，是一间简单的屋子，接着便看见了端坐在炭火前的那个白衣剑客。剑客的脸上没有表情，虽然被炭火映得满脸火光却熔不开面上的冷淡。只是那份冷淡分外适合这人，浓眉下的眼平静深邃，不见波澜却又容易让人沉溺。

  “喂，你是谁。”青蛇支起身子，盖在身上的被子滑落下去，他看了看自己，发现已经换了一身衣服，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，拉起被子看了眼下半身，见着双腿才像松了口一般又放下了被子。收起了脸上一时的慌乱，再去看那剑客。

  剑客已经起身，从炭火上支着的锅里盛了碗汤，端到了青蛇面前：“鸡汤，喝了。”青蛇看看他看看碗，乖乖地端起碗，没等剑客来得及提醒他烫，已经喝下了一口，接着便被烫的龇牙咧嘴，吃痛地嘶了一声。

  几乎是下意识地，剑客伸手捏住了他的脸，他也下意识地张了嘴，接着下意识地闭了眼，甚至还在眼角憋出了一点点泪光，也不知是烫的还是吓的。等了半晌却没发生什么，青蛇悄悄睁开了眼，看见了剑客在面前放大的脸，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温暖的味道。

  “你干嘛？”因为被捏着脸，青蛇说话模糊不清。剑客愣了一会儿，这蛇妖也不知是不是恢复了些的缘故，整个人都生动了些，特别是那张脸，原本在雪地里淡淡的眉目有了颜色，黛色长眉墨色眼眸，微翘的眼角有些发红，正与殷红的唇相互呼应，肤色却依旧是那过分的苍白，反更衬得五官不凡，完全脱了那份不染纤尘，换上了艳丽却不艳俗的面容。

  果然是妖，剑客回神，松开了手：“没烫坏，慢点儿喝。”指尖却似捻了新雪一般，冰凉滑腻，即便隔着指腹那层薄茧这感觉还是一点点渗进血肉。

  青蛇喝着汤看着剑客，心想着这人跟画本上说的人不一样，哦，对了，因为他还当我是人。眸光暗了暗，无奈地笑了笑。

  “你从哪儿来。”剑客又回到炭火边坐下，埋着脸看不清表情，顿了顿，“这山上的一切我都知道，你不是这山上的。”

  “雪已经封了山路，你从哪儿来。”没等到回答，剑客又问了一遍。青蛇将手里的碗捧得紧了些，有些烫，却正适合他这种天生冷骨的妖。他莫名的有些眷恋这里，他怕说出来，这一切就都结束了，他觉得这剑客还不赖，不想太快就离开。

  正在青蛇小心的打着腹稿的时候，剑客抬了头，平静的看向他：“蛇妖不需要冬眠吗？你为什么出现在这儿。”青蛇险些摔了手中的碗，有些慌乱：“你知道我是妖？”

  “我知道。”

  “那为什么救我？又不能给你什么好处，说不定我等会儿还会吃了你。”青蛇喝掉了最后一口汤，味道不错，只是以后怕再也喝不到了。

  “但到现在为止，对我还没什么坏处。”剑客又走到他身边，接过空空的碗，看着有些困倦的青蛇，若有所思，“化了人形也还是有天性的，睡吧，我不会伤害你。有什么事，醒了再说。”

  像是着了魔一般，青蛇也不明白这人是不是使了什么厉害的法术，他已经又躺了下去，不再压抑那份困倦，昏昏睡了过去。剑客立在一边，替他盖好了被子。

  迷迷糊糊中，青蛇觉得身侧有一处热源，伸手去摸，却被按住了胳膊，是剑客低低的声音：“做什么？”他不满地哼了一声，咕咕哝哝地抱怨：“我冷。”也不管剑客同不同意，索性一翻身顺势把半个身子压在了剑客身上，大概是蛇的优点，没骨头一样把那人缠了个结实。

  剑客只觉得果然是蛇妖，凉得像山巅经年不化的冰，叹了口气，却发现推不开这蛇妖，只能认命地躺好随他抱吧，又不能少块肉。青蛇睡了一天像是有了些精神，黏黏糊糊地把脸挪到剑客的耳边，一只胳膊垫在自己脑后，一手松松地环着剑客的脖子。

  “我从君山上来，离这儿应该挺远，只是具体在哪里我也不清楚。”青蛇半闭着眼，在剑客耳边轻声说着，连呼出的气息都是凉的，扫过剑客的侧脸，却引得剑客的脸一阵发烫。

  “我是第一次出君山，说起来好笑，我爹要吃我，所以我跑出来了，嗯，我爹也是蛇妖，比我厉害多了，我刚学会化人形不久，只是大冬天的总是特别困，稀里糊涂的倒在你的山头了。”若无其事的语气说着残忍的故事，剑客侧目，看见了青蛇意外平淡的脸，像是真的不在乎的样子。

  青蛇注意到他的目光，笑了笑：“妖嘛，不怎么讲你们人那套的，活的久了没什么比自己更重要的。”顿了顿，“其实说真的，活久了，也没意思，大概因为我爹是个厉害的大妖怪，所以我修炼化形算是快的，很多跟我一起修炼的精怪早就没了。”

  “我还有个弟弟，当然也是蛇妖，这傻子还不肯相信老蛇妖会吃了我们，不肯跟我一起逃出来，但是我逃出来了，也不见得有用，老蛇妖能找到我。”青蛇环着剑客脖子的手移开了，转而又抱住了剑客一支胳膊，“我想搏一把，虽然胜算不大，要么他死，要么我亡。”

  剑客皱了眉，扭头看他，耳垂却擦过青蛇微凉的唇，剑客没注意耳尖染了红晕。青蛇眯着眼，舔了舔嘴唇，转而笑了。剑客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，只是突然忘了想说什么，于是只能与笑着的青蛇面面相觑。

  “能有个人说话倒也不错，只是想告诉你罢了，觉得你这人挺好。你也不用担心，我只在你这儿过个冬，大概开春了就到了不得不跟老蛇妖搏命的时候了。”青蛇像是有些倦了，笑容都透着些疲惫 ，“我只是个妖罢了，只想活着罢了。”末了，轻叹两声，便将脸埋在了被子里，像是睡了。

  剑客看着只露出一个脑袋的青蛇，耳边似还回旋着他淡淡的话语，没由来的有些怜悯，接着又觉得好笑，有什么资本来可怜别人呢。他感受着半边身子上覆着的冰凉，习武之人身子火气重，自然没什么大不了，他思索了一会儿，拿开了青蛇缠着他胳膊，小心地侧过身来，将他搂进了怀里，也任由青蛇的腿缠着他的腿，一人一妖纠缠在一起，剑客渐渐也倦了，临睡，他想，疯了，这次是说他自己。

  他不知道，怀里的青蛇无声笑了。

  等日光打进屋里，剑客才悠悠转醒，他轻轻放开怀里的人，却放心这蛇妖也是肆意，此刻缠着他腿的是蛇尾。只能再把腿从蛇尾中抽出，即便如此榻上的青蛇还是一副熟睡的样子。

  剑客打量了一下日头，比以往起得晚了，昨夜虽然被缠得难受，但睡着心里却是踏实，很久不曾有过的，不再孤身一人的感觉。他看着睡到几乎回了原型的青蛇，轻轻地笑了，似乎昨天不是个意外，总觉得本来就该遇到这蛇妖。

  青蛇离了环抱，皱了眉，裹紧了被子却没有找到该有的温暖，极不情愿地睁开了眼，看见床边微微笑的剑客，突然不那么冷了，他也跟着笑了。

  意识到自己又露了尾巴，青蛇没有了昨天的惊慌，大大方方地当着剑客的面将蛇尾化成了一双修长的腿，套上了一边自己的青色长袍，赤着脚便下了地。也不管剑客在背后喊着地上凉，几步跨到门边，推开了门，见着满眼陌生的景色，回头再冲那人笑，至少现在，不在君山，至少现在，他可以自在活着。

  青蛇赤脚踏上了雪地，孩子一样跑出去老远，却又像想起来什么，对拿着鞋跟上来的剑客说：“老蛇妖给我起的名字是李承泽。”

  剑客追上了那人，替他把鞋穿上，静了一会儿，轻声说：“谢必安。”

TBC